您所在的位置:首页 > 征文作品 > 详细内容

同  事  阿  三

像收割麦子一样收割对每个日子的爱情,麦子多了,就得成垛堆放,这类似整理的工作我叫它“回忆”。 这种活儿我一上手就欲罢不能(阿三说这是老态),我一个人在麦堆窜上跳下,就像阿三以前对我某段生活状态做的归纳:打了鸡血似的。对阿三这样的总结我不能生气,其原因是阿三强调说我生肖属鼠。虽然老鼠与黄鼠狼有着很大的区别,但阿三坚持说同属鼠辈,鸡血是送给属鼠的最美好礼物。我就只好十二分不情愿的照单收下。

阿三是我经常会想起的一个朋友。他纠正说是战友,就是必先战,而后友。我与阿三这种总是遭遇对方极具杀伤力攻击而不受伤的坚强,得益于我们在一条路上并肩走过十个年头的友情甲胄。人在十岁的时候觉得十年很漫长,漫长得一望无际。等到了四十岁才觉着十年不过弹指一挥间。

弹指响时,十年挥去。再举手间,又去两年,两年中渐少了阿三的音讯。

我和阿三是同事,也是朋友,多年在一个班组摸爬滚打。

一直以来我们可以从容生活的时日就是夏季最酷热的时候,我说的生活从容指的是一觉可以睡到自然醒的生态形式。所以我总是对太阳情有独钟,阳光越毒辣我就越兴奋,指日可待呀。这和觉悟没有任何关系,我们不能要革命就说子弹头嵌进了身体很爽,我只能说被子弹青睐你得忍着,而且你越是忍得一声不吭越是忍得若无其事就越像个人的样子。我必须得承认,有些时候我与无畏的人相较更像是鼠。因为我的意志时常沦陷于被窝,当屡次赖床带给我一系列严重后果之后,再遇沦陷阿三就会适时出现,以致发展到最后只要我意识尚存大脑就会自动播放阿三出现的场景,我很奇怪那时想到的竟然不是做派严厉的“首长”。阿三的声音像军号一样嘹亮,而且一贯坚持“不抛弃,不放弃”原则。可以忽略闹钟的提醒但一定不能无视阿三的催促,这也算是我至关重要的一个人生经验。

“要迟到了要迟到了······”他会一迭声地说。随后被子消失,消失得绝无挽留余地。睁开惺忪的眼触目是阿三瘦长的背影,在我很难转身的斗室做哲思一般地踱步,踱得气定神闲。哲学十分钟之后,他拉开我永远关不严实的宿舍门,就像他随时可以飘然而来一样,飘然而去。再然后我会屁颠屁颠在他后面一溜小跑。好极了。到了车间一个人没有。车间偌大的空间装满寂静,苍穹一般的房顶上一排氙灯像上学堂正处启蒙的阶段,懵懂而又隐含无限光明。光线充沛起来就会照见阿三,左肩右扛满满一身长短不一的家什---那是全班的战斗武器。

帮帮手!阿三对我木然呆立的样子充满愤慨。拜他所赐,之后我上班轻易不会有迟到的不良记录。我们班组“功过簿”上开始频繁出现我“甘于奉献”的记载,阿三每次见了都会埋头忍受忍俊不禁的痛苦。

我们像上足了发条的钟摆,一天只为了一个时辰的敲响。我始终没有弄清楚我的发条故障出在哪儿,阿三思索了很久私下告诉我说可能是一根筋粘连的缘故。我问哪根筋,他说懒筋。我很无辜地表示出我的置疑,因为很多事实证明我的发条一直都在做功,只是敲响的往往不是所期待的点而已。譬如连续一周凌晨四点钟起床后,我的生物钟就会极其认真地遵循这一规律,我会很准时四点惊醒。不幸的是,接下来十天的班次是需要夜里十点醒来的。这直接导致我经常把中午当早晨把午夜当中午。所以很多时候闹钟的功能变成了催眠,但阿三绝对是催命的。

阿三每次听到我这样说都会仰天哈哈哈,他的笑声被路面的石子硌得坑坑洼洼。阿三年长我,属龙。炎黄子孙很难从汉语中找出龙的贬义,但我从不放弃,在扳回言语胜局的问题上我表现出了前所未有锲而不舍的坚韧。

那条连接宿舍与厂区的路如今早已旧貌换新颜,现在我已随着公司扩建分流到了新厂区,阿三和那条路和那段岁月被我珍藏。我们对这条路的认识是最完整的,这是阿三的说法,风雨兼程披星戴月。那天阿三喝了些酒,酒让阿三像一个蹩脚的诗人。听阿三这样说话我第一次选择了沉默。

现在我在变大了的房子后面盖了个鸡舍,养了一群雄赳赳气昂昂的大公鸡,一群啊。想想,又选购了个一鸣惊人的闹钟,但这些响物加在一起也没有一个阿三管用。阿三听到这个消息后给我回复了四个字:格杀勿论。后面附有一把滴血菜刀符号。

我笑了。龙颜大怒无论真与假,我这个故人都只有“具鸡黍”了。想着,竟是“今日春来,明朝花谢,急罚盏夜阑灯灭”。

阿三今年年已半百,我经常会算成四十。数学不好在阿三眼里是我唯一的优点。

(文字/袁晓林  白云边酒业 酿造三车间)